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叁拾貳 回去(修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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叁拾貳  回去(修)

是從什麽時候開始的呢?再也沒有感受到過一絲溫暖。

是從他雨夜弒師的那一刻開始。山鬼謠想。

面具戴在臉上太久,就再也摘不下來。

他習慣了刻薄地嘲諷俠嵐,在假葉面前露出殘忍無情的模樣,也習慣了配合他完成各種各樣的試驗,去圓上那個“想要探索零力和元炁能否共存”的謊言。

那個一開始只是為了騙取假葉信任而刻意編造的理由,此刻卻成了他的囚籠。昧谷元炁和零力共同閃爍的暗光,就沒有一刻是停歇的。

他連自己什麽時候脊背彎了下去也不自知。

山鬼謠知曉會有故人重逢的那一刻。

他或許是有那麽一點貪心。明知道自己的學生就在附近的樹上,他本該裝作什麽都沒有發覺,但還是支開了重零,催她出來。

長高了,也長大了。他在心裏這麽評價。

在看見熟悉的暗藍色眼睛,山鬼謠心中的石頭落地。還好不是無法挽回,至少她沒有永久失明。

纏鬥中他看見她頭上的發簪。他不可免地楞了一瞬,因為沒有想到這麽多年,沈南清還戴在頭上。

虛情假意已經牢牢地刻在他的臉上,牢固到他都快忘記自己原本該是什麽模樣。但山鬼謠卻沒想到,他居然會有破綻。

怎麽可能呢。畢竟他瞞過了弋痕夕他們,瞞過了玖宮嶺所有人,也瞞過了假葉。但是聽見她開始分析起左師,山鬼謠在心裏笑了起來。

應該是欣慰的吧。整個玖宮嶺,也只有他的學生能做到這一步了。

因為是最高機密,所以不能向任何人吐露一個字。可如果是她自己發現的呢?破陣。

根本沒辦法再瞞下去。

他看向那雙暗藍色,在月光下明亮的眼。

——因為不管他說什麽,沈南清都不會相信。

她說那麽多,只是在勸他別再用話術補救,因為不管他再狡辯什麽她都不會信。她只是來告知他她已知道真相,不是來向他求證這些。

居然有這麽多破綻。他一直覺得天衣無縫——因為犧牲了那麽多,此刻也不免恍惚起來。

這麽敏銳的嗅覺,對他的學生而言,真的是件好事嗎。

大概是相處久了,其實也不過一年多。他們之間有了可怕的默契,有時候話沒有挑明,山鬼謠都能感覺到她到底知道了多少東西。

“我等老師重回玖宮嶺的那一天。”

“等你清清白白地,站在光下的那一刻。”

沈南清在月光下,認真地看向他,一字一句道。

也就是在那一刻,他聽見了自己面具龜裂的聲音。那一度讓他因為再也摘不下來的東西,此刻裂開了縫隙。

他貪戀來之不易、寥寥無幾的信任,也貪戀此刻短暫而溫暖的擁抱。

他們接著又要各奔東西了。

下次相見,不知何年。

·

告別山鬼謠,她隱去自己元炁在這塊地方留下的蹤跡。

沈南清找了一處山洞,打起坐來,渾渾噩噩地熬過了這一晚。

清晨的時候玖宮嶺發來密信,破陣問她要不要回來參加兩儀升太極的比賽。

搞不好就回不來了。沈南清心想。

因為她精心挑選的落腳山洞,出現了一個不速之客。

來者撚著自己臉頰兩側的垂發,眼神冰冷、野心勃勃,他的嘴唇烏色,不知道是不是抹了胭脂,此刻嘴角正詭異的上揚。

之前跟山鬼謠告別前,沈南清向他討教了讀取記憶的技巧。昨晚用在疏桐的意識上,的確得到了效果。

她看見了不少零星的片段,至少知道疏桐跟假葉是個什麽說話方式。

“假葉。”沈南清歪著腦袋,露出一個張揚的笑容。

“你是不是該向我解釋一下,為什麽這麽多年,你一個消息都沒有傳回昧谷?”

“這具身體的俠嵐醒了過來,”沈南清不以為意道,“我重新控制花了點時間。”

她兩手抱環:“不過……你放心,她再也醒不過來了。”

假葉的臉上浮出玩味般的笑容,審視著沈南清:“消失了這麽多年,我憑什麽相信你?”

“就憑窮奇大人要我協助你,”沈南清對上他的視線,“窮奇大人的封印已經松動了這麽多年,假葉,你奪神墜的進度怎麽還是那麽慢?是不想大人醒來嗎?”

這個稱呼對於沈南清來說有點燙嘴,她喊起來不大習慣,但好在她扣過去的帽子又高又大,假葉根本沒精力註意到別的。

果不其然,假葉的面色微微沈了下來:“這句話我也奉還給你。”

“不過說起神墜……”他反問,“你在玖宮嶺這麽久,不應該近水樓臺先得月嗎?”

面對這樣的質疑,沈南清高高挑起了眉毛:“你當神墜守護者是擺設嗎?我的軀殼和零力都留在窮奇大人那裏,就憑現在的這個身體,你讓我用什麽跟那些太極俠嵐搶?誰給我勇氣?你嗎?”

相當挑釁的語氣,符合她看見的疏桐的作風。沈南清也覺得不可思議,假葉對疏桐的容忍程度居然這麽高。

假葉撚起自己的頭發,仍然是那副皮笑肉不笑的模樣,只是眼底帶著顯而易見的不虞:“你最好趕緊弄到情報——否則窮奇大人一旦出來,我們倆個都吃不了兜著走。”

沈南清眉頭不易察覺地輕跳了一下。

情報……

她暗中記下假葉的話,擺了擺手:“知道了。”

假葉漆黑的眼睛將她從上至下打量了一遍,最後冷哼一聲,長揚離開。

看著對方離開的背影,沈南清在一段時間內都沒敢輕舉妄動,害怕假葉殺個回馬槍。

關於疏桐的事情,她也沒有想到,居然會在假葉這裏得到側面證實。

當務之急是把她知道的告訴破陣,那個用於和昧谷傳遞情報的東西應該還在玖宮嶺。

但是,用海東青給破陣傳信她不放心,萬一被半道攔截的話,簡直就是一場災難。仔細想了想,沈南清還是決定回一趟玖宮嶺,當面跟破陣說明情況。

·

玖宮嶺兩儀升太極的比賽正在如火如荼地報名。

沈南清回到玖宮嶺的時候,看見的就是扶桑廣場上熱鬧的場面。

這裏有些面孔她還熟悉,有些人她根本不記得。有些可能是她忘記了,也有些可能是後來進玖宮嶺的人。

她正準備目不斜視地往鈞天殿走,耳朵裏就傳來旁人的竊竊私語。

“她怎麽回來了?”

“誰?”

“就是山鬼謠那個叛徒的學生……是個殺人兇手呢。也不知道統領在想什麽,一直留著她不把她送到褪憶林。”

沈南清背對著他們,停下腳步。

他們看見她停下來,認為自己戳到了對方痛處,於是更高聲地談論往事,恨不得講給全扶桑廣場的人聽。

下一刻,一把聚炁成形的長矛就破風而來,重重地紮在他們腳邊,長矛的頭深深地插進地面!

那兩個用不小的聲音議論的兩儀俠嵐被這出動靜嚇得雙腿一軟,食指指她,不敢置信:“你你你……你怎麽敢……!”

他們面前身著青衣的人連頭都懶得回。

兩個兩儀俠嵐看見了她腰間的菱形俠嵐碟,對視一眼,像是鼓起了勇氣,摩拳擦掌地走進她:“沈南清,你果然跟山鬼謠是一夥的!都會對自己的同伴下手!”

沈南清總算是動了。她微微偏過頭,暗藍色的眼睛裏冒著寒光,比深冬十二月都要寒冷。

“不想被打殘的話,就閉上你們背後議論的狗嘴。”她冷冰冰道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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